子黑

视线

。老师失声设定

。略ooc

天气实在太好了。

温度倒不是很低，但起风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冷。因此阳光覆盖的地方显得格外暖和，不像夏日时逼人，十分温和的热度。

刚收进来的被团仿佛吸满了这样的热度，这样柔软，倦怠的午后靠在上面实在让人沦陷。

于是埼玉沦陷了。

晒完衣服的弟子回头看见自家老师翻乱了刚叠好的被褥，闭着眼打着鼾与其纠缠的难舍难分。显然已经睡熟了。

本就显眼的金发在阳光下颜色亮的渐浅。银色的金属无法避免地会发出生硬的磕碰声，但是这声音也突然停止。

改造人僵硬的人造面孔藏在阴影处，表情不可置信地柔软。

杰诺斯把睡相诡异的埼玉手中把被蹂躏皱的被子解救了出来，轻铺在旁边，用手抚平难看的褶皱。再回头望着埼玉，由于没了柔软的铺垫，男人下意识抓了抓周围，并没有碰到地板以外的物件，只得手抓腿蜷了起来。

徒弟耐心地轻手把埼玉团子解开，平稳地横抱起来移动到铺好的地铺上。由于暴露在阳光底下许久，本冰凉的金属不人为加热也很暖和。埼玉没有挣扎的意思，反而贴靠了过去。

以正确的姿势进了被子后埼玉就没有乱动弹了，至少不是那么糟糕的睡相。

由于之前的动弹埼玉呼噜声就停了，弟子正坐在一边不说话，四周又回归了平常不过的安静。和只有一人能听见的呼吸声。

。
。
。

好像，已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有个，能说话的人。

其实埼玉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说出事实多不会得到好结果。但说谎不是绝对的坏事吗？被欺负就沉默地忍受，为什么不求救呢？

因为身边别说英雄了，连个会停留下脚步的人都没有。

看到那个同学将本就不起眼的身体缩小，再蜷曲，从包围他的肢体缝隙中露出颤抖的目光。

埼玉没有思考什么，只是选择救了他。自然而然的成了个能说得上话的同学。但是他不够强，脑子也不不是那么聪明，其实也说不上是救，得到的结果也不过是帮人挨了一顿揍。

非常熟悉的黑色制服，冲进视野霸道地晃动着扭曲着整个景色。埼玉本没想过对方的力道如何，只觉得自己应该反抗，对方的拳头却像落下的砖石一样迅猛，对比之下他孱弱的就像一根风中抖动的枯枝。

毫无疑问的败北。

但埼玉还是被感谢了。

不过最终，他们连朋友也没能做成。

那是当然，本来就不是同班，机缘巧合相遇，但可惜不相知。跟埼玉不同，那孩子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虽然人缘也不是很好，但并不孤独。虽然他们兴趣不相投，虽然那孩子与他人距离也不近，但他并不是完全的，独自一人。

埼玉是完全的，独自一人。

虽然连那孩子的名字他都记不得，却偏偏，对这个的人印象怎么也不浅。回过神了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注视着他。

像看着橱窗里精致的商品。

一些羡慕，一些期待，然后转身离开。

并不是想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

埼玉思考着。

与人打交道很麻烦，我不擅长，很容易惹人生气。

世上肯定会有我这种类型的人，大家各有各的生活方式，想要强行变成他人是行不通的。

少年有些苦恼，但脸上却表现得十分不明显，没有目标的眼神只显得有些呆滞。

如果说想成为什么人的话，我想做一名英雄。

但是大家都不相信呢，不相信英雄的存在。

奇怪呀，明明是那么帅的职业，除了电视上的其他地方都很难见到，数量真是太少了。

我成为英雄后，一定要在世界各地活跃，追捕怪人。这样应该就能见到别的英雄了。

当时少年的壮志可以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可怜的青少年时代过去，接下来就是悲惨的的求职生涯。青年连对于如何吃饱穿暖的问题都毫无头绪，童年的梦想之类的，早就和揉皱的简历一起抛之脑后。

但是又被捡了回来。

于是就被实现了。

25那年埼玉的头干净的像一颗货架上新鲜的生鸡蛋。但是其他的事情就没有额头以上那么绝望了（喂）。住处也有着落，工作不再强求，非日常的日常在每天执行，十分平淡。这肯定算不上"充裕"或者"丰富"。只能说是"平凡"或者真的很闲。

埼玉这么总结，很闲。即使打倒了穷凶极恶的怪人也没有当初的满足感了，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强，或者这样悠闲的生活把心态冲刷的太过宁静了。

会觉得一颗长得规规矩矩一年四季没什么变化的仙人掌，是一种十分鲜活的生物。听到外面的鸟鸣声，每一天都不一样但又十分的相似，一不小心入神了就会本能的去理解那波动的涵义。直到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实在是太闲了…

埼玉不记得自己何时开始不能发声了，因为这期间自己并没有受到医生预料中的巨大打击，生活也没有太大改变。所以悄然离去的声音就像打哈欠时滴落的泪珠一样，留下一点印象，留不下长久的痕迹。

直到埼玉再一次看见那个没有了交集的孩子。

那孩子已经是个男人了。但是他的的形象并没有太大改变，不起眼的发型，不起眼的黑框眼镜，不起眼的穿着，和非常引人注目的女朋友。

埼玉不禁好奇地望过去。

啊…那家伙真的和公园的那个女生交往了吗。

不过两个人经常一起买东西，在商业街一起吃饭，在公园也一起锻炼，好像有一段时间了。

埼玉发现这没什么问题，合乎情理。好像没有值得深究的东西，但是视线没有离开。

就像回忆中模糊却固执的行为，也许是一些习惯，就像无数次自然而然的搭话一样，埼玉张开了嘴——喂，好久不见。

呼吸的声音被街道的喧闹隔绝，但埼玉却听的非常清楚。那样无法颤动的声带，被气息敲打的时候就像卡在喉中的鱼刺一样碍事。陌生的劣等感从胸口爬上脖颈，像不断收紧的爪，令人窒息。

那个时候，埼玉觉得喉咙痒痒的，像有什么本不存在的东西在里面抖了抖触角，又突然停止，不再有动作。

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不会说。然后忘记了要说的话。

英雄两手拎着购物袋，从市的中心走到边缘，继续像废墟禁前进。夕阳浓郁的橙红色将他的脑袋染了个色，有些像复活节彩蛋了。但是男人眉头微微皱着，表情并不适合那样热闹的颜色。

还是无法记起自己是何时开始无法发声的。埼玉几年来第一次确实地把这个疑问搬到了面前，开始回想上一次出口说话与人交流是是什么时候，结果只回忆起了面试官刻薄的话语。

那时埼玉自身的话语已经十分地模糊了，他只记得那时被对方一句话打断后喉咙苦涩的感觉。时间继续前进的话，不知为何就回想起公园里那两人行走的身影。

那两个人……总是带着愉快的表情，那仿佛用眼睛就能听见笑声的愉快简直感染了周围的空气。

两个人……有人陪伴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吗？不会很麻烦吗？

埼玉开始不自觉地思考。

如果有两个人，特卖就有两个名额，相当于能省双倍的钱啊……但是消耗量也加倍了？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会更省一些啊…

而且回去路上像这样怪人出现的话，有人能帮忙拿着刚买的野菜和日用品就太好了。怪人的血可不好洗……

我家虽然很小，但是怎么说，两个人还是坐得下的。而且我一个人，其实使用这里很随意，两个人的话……

埼玉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暖茶，望了望前方。从矮桌这头到那头，再到阳台，回头即是厨房吧台。很小的地方，但是其实很宽敞……

埼玉试着平躺在冷硬的地板上，两手摊开摸索了一下，没有磕碰到预想中的障碍。

原来如此。

原来一个人是非常容易寂寞的，我一直都没有发现。

但是时间久了，一旦习惯也不能说是坏事。

也不是特别难受的事。

最强，不就应该是孤独的吗？

不不，没道理。

埼玉决定不胡思乱想而是解决自己饥饿的胃袋，以及待处理的各项日常家务。

那个时候杰诺斯这个人，完全没有要出现在他生命里迹象，他们几乎就是处在这个星球直径两端，完全不同毫无联系的两个生命体。就算用陌生人来形容都会有亲切感的极度陌生。

但是这个金发青年却偏偏十分巧合地跨越了大半个地表遇见了英雄埼玉，然后就光一样笔直且迅速地闯入了他的生活，从他开门的那一刻起，共同生活这件事情其实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对，共同生活，同居。明明以房客的名义住宿，也十分规矩的付了房租。但埼玉很久之后才察觉其中的不对。

不过这都是后事了。

当时杰诺斯才19岁，未被社会判定为成人的青少年。

正直，精力充沛，一根筋。

老师老师的叫着，埼玉倒也懒得反驳了。只是既然是师徒，那他们不得不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何沟通。

埼玉最常用的就是书面表达。随身的掌心本从前往后记着一些高频日常词句。后面都是大片空白，备用于不日常的字句现场写。

一般句子都很简短，字号很大，便于快速理解。

基本日常沟通没问题，但也是有突发状况的，比如来不及书写，手上沾了腐蚀性液体无法使用本子，以及本子在战斗中遗失或者被烧光了等。

特别是有个人在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开启新话题，不巧身边这位本身就难以沟通的帅哥还特别话痨。这时书面表达的不足就非常明显了。

杰诺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别提埼玉多少次写到一半就被话痨徒弟打断并加以过多脑补产生误会…而且这个家伙无论多么令人害羞的赞美或者过分的恶言恶语，都能面无表情地清晰完整地叙述出来。这种时候连大声说一句“闭嘴”或者“啰嗦”以及时制止弟子都做不到，就很心塞。

于是耐性也不是特别出众的埼玉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本子甩上那张帅脸了，是的，这样太粗鲁太没礼貌了。但是效果显著，在类似于这样的甩本子行为第三次以后，徒弟耐心多了。

大写的一个啰嗦拍在改造人黑底金瞳上，“啪——！”的一声，怎么也算不上温柔的声音盖过了杰诺斯的论述并且令他愣住了，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并诚恳道歉。把看起来很疼听起来也很疼的本子从“脸皮”上“撕”了下来，杰诺斯却没表情的像是弹下一片落叶。是的，由于力道过大导致于本子微微嵌进面部，造成了本子黏到脸上掉不下来的效果。不是皮肤没弹性，而是金属面骨上模拟肌肉运动的组织也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挤压在一起了。普通人大概会由于生理机制鼻青脸肿吧……不过从其实人造皮肤揉一揉就能恢复原状的情况看来，埼玉，是真的很留情了。

“……那么老师，为了能减少老师的不便，我想确认一个问题。”

埼玉接回本子望着杰诺斯。

“老师还记得怎样说话吗？就算不发出声音，只做口型就可以。”

埼玉疑惑地压下一遍眉毛，缓慢地点了点头。看到了对面徒弟似乎有些情绪高涨地扶上了矮桌，更加贴近的注视着埼玉。青年的瞳仁越发明亮，埼玉错觉自己在里面好像看到了在快速滑动的字幕。

“那么老师，以后我会学习"解读"老师的话语。您不必费心书写，只要您说，我会看。”

他说的那么认真，可埼玉还是忍不住产生了真的假的这样的必然的疑问。

“是真的！老师，请相信我。”就在埼玉的疑问一落下，杰诺斯立马就打破了它。

时间有一瞬间停止了。

埼玉能感觉到，这个房间，还是很宽敞，很安静。自己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期望得到任何回应。这样的行为只能是自言自语。

然而那名专注地看着他的改造人，清晰地，
固执地，回答了他。

从那时候开始，埼玉记起了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

有人在这里，在他的身边。

意识到谁在认真倾听他的“话”埼玉反而开始混乱了起来。

只用做出口型吗？埼玉思考着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怎么说呢。就算是能做出口型，发出气息的声音，仔细看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事真的做起来就很羞耻了啊，面对面地用悄悄话的只喘气不出声的方式沟通怎么看都很奇怪啊！

果然还是再考虑一下。

埼玉伸手就要拿笔写，却被机械手制止了。埼玉双手都被金属手掌握住，虽然不是不能动弹，也不好写字就是了。埼玉疑惑的抬头，却看到金发弟子已经横过桌子快贴着他脸说话了。金发在男人的头顶扫过，埼玉不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而压着他的杰诺斯用非常严肃，却又带着诚恳的语气请求。

“我需要老师的配合，请您往后尽量摒弃纸笔直接与我交流。”

哈！？

凭什么让我说我就得说啊，这么多年的习惯你说改我就能改了吗？

还有这本子陪了我多久你知道吗不要用看厨余垃圾的眼神看它！也不要这样看我的笔！难道之前的白色随身本是你吧你起来了吗，不会扔了吧？喂喂你是不是咂嘴了，刚刚咂嘴了吧绝对咂了啊，“啧”了吧喂！

……

尽管当时的埼玉是十分不情愿的，但还是敌不过弟子不达到目标绝不放弃的攻势。

于是就陪弟子“沟通”了起来，刚开始自然不是很顺利。

面对面的时候比较好理解，但是杰诺斯还是需要重复一遍埼玉的话确保准确性。

于是就能看见金发改造人顶着认真绷紧的帅脸复述着类似于饿不饿，好无聊，超市看看吧，今天好像有特卖的……之类无关紧要的话语。一边还会高速书写笔记每日反省错误记录新语录等。

埼玉无法及时提问——问问，为什么这种无聊的句子也要划重点？是不是有些多余？是不是语速太快会跟不上？或者你这种方法会不会太勉强了？再或者要不我们停一下？

像这样如果不能提出的事情，错过之后很难再加入原本的进程。所以只能是，错过就错过了。埼玉得不到回答，只得自己猜测思考。久而久之也就很容易能看懂对方相对单纯的心思了。

开心还是伤心，烦躁或是平静，郁闷或是愉快，都是很明显的情绪。

所以能尽量配合杰诺斯的效率，只是这种配合非常难以发现。不像徒弟显而易见的努力与追求，埼玉对事对人的方式实在很普通。也没有20小时仅仅盯着人家看，又没有大事小事都报告一番。交流虽说是相对之前变多了，但与普通人群对比也算是比较少。

所以是不是获得了更多的注意力，得到了更多的关心，杰诺斯既不视为观察重点也没有察觉。

埼玉认为既然接下了这个教育者的称呼，那就要担起相对的责任。但具体做什么，怎么做，对此没有什么头绪。好在杰诺斯是个好学生，会主动索求他需要的东西。在给了杰诺斯目标的同时，也是给了自己新任务。

说话渐渐也习惯了，这么下去应该很快就能相对正常沟通了吧。

埼玉发现杰诺斯似乎不太喜欢前后或者并排走路。时而并排走着走着就会向前一些，然后转过头看着自己。真是很好懂。

口型从背后就看不见了，侧面的话，也不太好判别的样子。

【杰诺斯，凡事只看一面是不行的。】

秃头男人这样认真的面对青年“说出”这番话。

青年仿佛被什么外物击中了一样身体一僵，睁大了眼。

"我明白了！老师，我实在是太愚钝了，居然没有想到对比一下对街超市的特价就因为这家距离较近宣传更大就怂恿老师到了这里，下次我一定要更加全面的进行调查才行……"

诶对街也有特价！？等等我不是要说这个……

【不……】

"而且，老师的话语我也一定会更认真的学习。不仅是正面的观察，侧面的口型，肢体动作，不做全方面的学习是不能真正理解老师的。"

金色的瞳，理所当然地望着埼玉。然后严肃的改造人的面部线条逐渐放松了下来，留下了一个单纯的微笑。

"老师是这个意思吗？"

【嗯。】

埼玉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

这小子比想象中进步的还要快。不只是交流这件事，面对我这样老师，用着无法锻炼的身体，能力却非常明显的不断提高着。

最近也不动不动就自爆了，维修频率也低了不少，思考方向也变化了呢。

埼玉抱着漫画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看却发现不怎么看的进去，一旦有了关于弟子的想法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停下来的。

一旦踏入了他的生活，就不是那么好忽略的事了。

表情也好，动作也好，话语也是，就连弟子平日极容易报废的衣服也是，只要回忆就会发现明明都是说不上重要的东西，却记住了，记住了很多毫无亮点的日常。

埼玉又翻身到另一面，看着吧台后忙碌的弟子。不到一秒杰诺斯就抬起头与埼玉对望，认真等待着老师的话语，而机械手还在不停地搅拌着咖喱防止粘锅。

埼玉没有开口，仅仅是看着。看了看杰诺斯，又看了看那条与他不搭调的围裙。吸了一下鼻子，是很浓郁的咖喱味。

杰诺斯开口了：

"差不多可以出锅了，老师来试试味吧。今天用了新的调味料，味道有些重我就减少了咸度，不知合不合老师胃口。"

埼玉点了点头，就扔下漫画奔向咖喱了。

真好啊，有人能帮自己做饭，打理家务这种事。

小时候不以为然，现在感觉简直就像皇帝一样被人服侍着，很奢侈。

但是杰诺斯完全没有出现过厌烦的情绪，不是不得不，也不是必须，而是理所当然。作为弟子，S级英雄，他在鬼城的免费公寓里心无旁骛的擦着马桶，没有一句抱怨。

这样的徒弟可哪儿找去啊。

埼玉发呆这会儿，杰诺斯已经把饭菜盛好摆盘完毕了。等被徒弟唤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坐到了矮桌对面。

【好香】

埼玉无声地感叹了一句，然后抬头看见了弟子也不出意外地紧盯着自己。

这十分平常，即使是进食途中杰诺斯也会这样视线紧贴着埼玉。曾经还有过丢下碗筷搬出笔记本来记录的行为出现，但在埼玉的抗议下已经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了。只有这股宛如有实体般的视线无法阻绝。

在埼玉发出好吃这样的感慨后杰诺斯本该放松高兴起来。不是像那种露出笑容一样的明显，但是周围的气场一定会柔和很多，埼玉非常清楚。

所以杰诺斯的情绪异样在他看来也十分明显。这孩子看起来紧张的像是犯了什么错正准备在饭桌上寻找坦白时机。如果是这样，装做没有注意到是最好的。但是杰诺斯从来不是那种做错不敢承认的别扭的人，他一向会理直气壮并且无畏地——认错。

或者毫无察觉并且理直气壮地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典型案例就是他在经过对埼玉一系列STK行为后毫无罪恶感地转头就强行住进了埼玉家并且拜了师，然后就从偷窥着观察记录变成了正大光明地观察记录。从某种方面来讲，杰诺斯可以说是很有当反派的潜力了。

当然埼玉并不知道杰诺斯所做的这些，但是他也十分清楚这个孩子不仅是正直，而且神经笔直到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委婉”这个词。他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不管好坏早就说了。所以如果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犹豫不决，肯定不简单。

埼玉一边思考着，一边嘴也没停地咀嚼着。脸颊被食物撑地鼓了起来，像一只生来就是囤积狂的花栗鼠。而一股灼热的视线就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着，落在了那颗黏在唇边的白米粒上。

杰诺斯没有任何提醒直接将那颗米粒捻起送进了自己嘴里，好像这理所应当。不过，如果改造人碗里的饭不是一勺未动的话，这个行为就会显得自然很多。

埼玉实在是憋不住了

【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的，老师，很抱歉。本来有件事我现在立刻就想传达给老师，但是我实在不想去打扰老师的用餐。”

语毕，杰诺斯居然破天荒地收起了那股从未主动消失的视线低下了头。

很好，这动作完美地打断了埼玉继续吃饭的心。怎么可能看到你这样还安心吃饭啊！

埼玉在一时间抉择良心是该受到来自食，物或者徒弟的谴责中，当然是放弃了食物。

埼玉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听到碰撞声的杰诺斯抬起头，发现他的老师正在端着脸安静地看着他，笔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这姿态对于埼玉来说等于【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但是在杰诺斯看来，他的眉头松散，嘴唇轻合着，眼睛全睁着望过来。这样专注又柔和的表情，总是在不自觉中染上了一丝期待，过于坦诚的可爱让人无法拒绝。

杰诺斯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罕见的紧张地微微弓起脊背，眉头低压着，金色的瞳仁直视前方的埼玉。总觉得其中有一丝微妙的杀气。连只有战斗时才会过度运作发出噪音的昂贵改造机甲也原因不明地发出了一种类似于给高压锅放气的声音。仔细一看还真有几丝白烟从银色金属的肩缝隙里冒了出来。

埼玉甚至都有点想开口的再次询问的时候，杰诺斯出声了。

"其实我想听老师的声音！"

感觉到内容重量与紧张气氛的不符，埼玉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

【啊……只是这样吗？】

"是的。"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我又没有录过自己的声音。】

“令老师感到困扰了，我很抱歉。”

杰诺斯又低下了头，不知到是不是因为看不清表情而产生的错觉，埼玉总觉得他松了一口气。但是那微弱的感知立即被浓重的失落感覆盖住了。

看杰诺斯依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埼玉又不忍心无视了。

【你这么想听我的声音啊？】

“不，如果这令老师困扰的话……”

【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以前用我的手机帮班上同学录过一个挑战视屏还出了点问题，我的声音好像进去了……】

“真的吗！？”

杰诺斯猛地抬起头配上一句十分嘹亮的感叹体疑问句。让听力良好的埼玉猝不及防地受到了音波伤害，吓了一跳。

【干嘛啊？突然那么大声！】

“我明白了老师！现在，老师以前那台手机在哪里？”

【那个我姑且收拾到储物箱里了，但是那个手机已经很老了开机一会儿就会自动关机，不知道里面存储的东西还在不在……喂先吃饭再去找啦！】

“不用顾及我的，老师。您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也知道凉了就不好啊！那你也来吃啊！】

“我对于食物的温度没有什么需求。”

【……】又不是需不需求的问题。

埼玉最终还是由于劝不了徒弟而选择迅速解决被放置了一段时间的饭菜。

正结束准备收拾饭桌的时候，埼玉听到了一个许久未听过几乎是陌生的声音。

“……嗯，那……三、二、一，开始。”

这真是严重的拍摄失误。提前多按了一次录制导致真正需要摁下开始录制的那次变成了"结束录制"。因此真正录下来的只有埼玉的口令和画面中做准备的同学们。这种非常低级的失误会直接导致此段影像作废，不过十分业余的埼玉并没有删除它，或许只是因为没有在意。

但是现在，这种失误显然成为了一个非常难得的纪念。

杰诺斯把旧手机里的内存卡里取了出来接在电脑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

里面的男声不低不高，懒懒散散地带着一点点少年的青涩。

埼玉自己听起来反而都觉得有些陌生，意外的没什么怀念的感觉。

【以前声音听起来是这样的啊……】

杰诺斯将内存卡拷贝下来后，就将埼玉的手机装好放回原位。

“谢谢，老师。能听见老师的声音，我很高兴。”

【不用……】

埼玉看着这个青年，看着杰诺斯顶着可以称得上是冷漠的表情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高兴。想到这孩子果然，不擅长说谎。

但是这个谎言几乎没有任何重量，一个不会带来任何罪恶感，不需要成功的谎言。

埼玉感到疑惑。

【明明听到了声音，为什么你却一脸不满足呢？】

埼玉问出口的时候，弟子正好背对着他。

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于是埼玉也没有得到回答。

时不时也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在不被看到的时候，埼玉就会感到自己的存在变得非常稀薄。

像一只幽灵。

这种感觉会在埼玉察觉到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扩大。

比如，杰诺斯外出，埼玉看门。

短期不会有容易察觉的变化，可一旦时间变长，有些东西就会开始重复，开始被无聊的情感侵蚀。

明明两个人都在也并不是一天到晚都会互动，聊天其实也不算多，大多数时间都在安静地自己做事。而且有时候埼玉看着漫画，太过投入就会无视杰诺斯存在，但是当杰诺斯真的不在房间里的时候，却总是会时不时想起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为什么呢

埼玉想

杰诺斯在家的时候我就算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我也知道杰诺斯在这里，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我明明知道杰诺斯不在这里，却不自觉地一遍又一遍去看，去听，去确认这个事实……

感觉……很糟糕。

果然，只要有人在身边就是不一样的。

另一个人生活痕迹不会消失。就算不去看，也知道他会回来。但是无法得知确切时间的时候，等待就会显得很漫长。

太安静了

真的太安静了。

那天埼玉把台调到了综艺节目，主持人与嘉宾的互动中播放着提前录制好的假笑，奇奇怪怪的音效有空了就钻。

不知怎么地，就是想要听一些人的声音。

那天正巧没有特卖，预订事项也一样没有，存款也不合适出去吃饭，怪人也没挑这天出来作乱。埼玉也就找不到外出的理由。然而在家里无所事事却感到没有理由的慌张，明明没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却总觉得有什么非做不可。

必须要要找点事做，去回避这种过于安静的气氛。

茶杯磕碰到桌面的声音，足地踩踏木板的声音，衣料摩擦身体的声音……不想听到这样的声音，不想听到一人的声音。

如果杰诺斯在这里，就能听到令人安心金属磕碰声。

只要能看见他，这样的声音根本不会出现。

埼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杰诺斯脸，是非常专注的表情，宛若有实体一般本应会令人不适的视线，却奇异地消除了埼玉独自一人的焦躁感。

明明早已经不是没有朋友了，早就不是独自一人了，所以这绝不是寂寞。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只想到了那个青年。

为什么呢，杰诺斯。

我之所以会无法平静下来，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你。

是为什么？

我肯定在你身上有令我在意的东西。

比如……

你除了想听声音还想要得到些什么

或者说

你本来

要问我的话是什么？

……

最终埼玉还是没有问出来。

杰诺斯回家的时候埼玉刚做好饭，时间太过刚好。他们一起吃饭，杰诺斯收拾桌子洗碗，埼玉洗澡。洗完澡出来杰诺斯已经把床铺铺好了，埼玉自然是躺下了沾被子就睡着了。而杰诺斯则用了一段时间去清理自己的机体，在埼玉入梦后才上的床。

所以要问的话一句都没问，第二天起床就完全没了时机。

而且十分稀奇的，埼玉比杰诺斯更早地醒来了。

埼玉望着另一边徒弟的睡颜，想着果然就算是杰诺斯睡着了表情还是很放松的。

但想到要问他的问题，这个时机也不合适，而且过了这么久现在才想起来问杰诺斯，如果他已经不记得了就尴尬了……

那天，埼玉决定出去转转。

既没有留纸条，手机也忘带了。

但是埼玉不想回去，他在发现自己会如此地期待杰诺斯陪伴之后。

也发现自己无法像以往一样面对杰诺斯。

这对埼玉来说也是稀奇。

神经大条如他，也需要这样的行为来整理情绪。

但是他也想不到，算是不容易诶整理好心情回到家。杰诺斯却又给他扔了个核弹。

“埼玉老师。”

“我爱你，老师。”

“如果这让您为难了，请果断拒绝我，然后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您眼前。”

………

太狡猾了，怎么可能拒绝。

为什么你这家伙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啊，为什么开心到想大喊啊我！不过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太丢人了，学不来你这幅雷打不动的脸皮啊。

但是为什么呢

一点也不意外。

。。。。

午后残留的热度已经不复存在了，太阳已经快被地面所吞没。

而埼玉还是没有清醒的意思。

埼玉是被杰诺斯给叫醒的。

“该吃晚饭了，老师。”

【嗯……】

埼玉望着杰诺斯，眼神还带着点迷茫，显然不完全清醒。

【杰诺斯……】

埼玉人还没坐起身，躺着伸手往前扒拉了两下，不知道想抓什么。杰诺斯不明所以地抓住了那只乱挥的手，然后看见老师在叫自己的名字。

“是？老师。”

【我梦到你跟我表白……】

“这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不是做梦，老师。”

听到这话埼玉瞬间清醒了，看到杰诺斯抓着自己的手。突然感到一阵泄气，坐起身来，然后又跟没骨头了似的倒在杰诺斯的肩上，脸贴着耳朵。

“老师…？”

【杰诺斯。】

这个距离，就算看不见，杰诺斯也能听到埼玉在说什么。

【有你在我身边，真的是件好事。】

【我一直很羡慕，两个人。但是现在看来，如果不是杰诺斯就不行。】

【只是在身边而已，我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以前我就想说，但是现在才想起来。】

【谢谢，一直陪着我。】

“……”

杰诺斯没有任何迟疑地顺着埼玉的动作把自家老师抱进怀里。可以说是很熟练了。

“就算老师想要甩掉我，我也一定会追到老师身边去的。”

埼玉退了一些抬头看到了杰诺斯的脸，对方一如既往地注视着他。

用那双人造的眼球记录着，一刻不停地追随着。仿佛想要把这视线化作实体印上去一样。

【你……放松一点也可以的。】

本来想说不用追的太紧，我不会跑。

但是这样的也不错。

被他的视线紧跟着。

这样很好。

end